顶喜欢到离家不远的揽月阁,在夜晚。五公里的样子,不远。一路走,一路想,那高耸的揽月阁,如真理的殿堂,想着那久远的弗吉尼亚伍尔芙的《到灯塔去》,我也是去追随理想的灯塔呢,无形中,脚底生风,有力量,轻松,心绪,昂昂然。
揽月阁是目的地,然后绕着走一圈,我把自己想像成一个虔诚的膜拜者,只为心中的日月。周围一圈的绿化带堆砌着厚厚的静谧。松,桦树,意大利白杨,小草,还有弯曲的小径。小径如一条青灰色的飘带,又如伶人长袖,被人不经意地一抖,就这样散落在草丛里。小径两旁,有竹,有紫薇,紫薇的花,开得好得很,在夜色里,只剩下绰绰的影在风中颤栗。树下的草丛里,蟋蟀和纺织娘在话家长,高一声,低一声,长一声,短一声。供游人随处入座的石头,无不带着原始的拙扑和未经雕琢的纯真。一棵棵桃树,如今挂着累累的果,沉寂。春天的时候,是满枝头的璀璨,穿着粉色的衣裙,站在那里与春光逗趣,微微笑。
我站在一棵桃树前,看着它青涩的果,也笑。在夜色中,那饱满圆熟的果,在枝丫上浮凸,青鲜的,还挂着夜的露水的果子,如同刚刚洗了一个干净的澡。
顺着小径,在林子里走。我喜欢这种幽深,安静。尤其是夜晚的时候。漫天漫地的热浪终于消停了,鸟儿们也累了,不想说话,落在头顶的树上,和着露珠,做着香甜的梦。露珠,在树叶上落下深情地吻,偶尔,轻轻地滑落,“啪嗒”一声,在叶子上,成为夜的回响。走到石头处,落座。抬头,吓一跳,头顶的月亮居然那么大!圆盘一般。它静静地挂在高远的天空。风在吹着,树枝在摇着,月亮像荡在水波里,夜晚的天空竟然像白天一样丰富,素净的淡蓝,飘着朵朵白,那白,是冬日里盛开的芦苇花;是一蓬蓬白色的羽毛;是一团团粘掉牙的棉花糖。倘若扯一片下来,做成长裙,肯定飘逸,唯美。一切的一切,都是那么寂静,庄严,肃穆。久了,居然看见一颗颗星星,它们散落在月亮的周围,一跳一跳的,像火星子。
久违了,如水的月色!我感叹,内心跳跃着欣喜。月亮透亮清澈,是开在天空上的花。我慢慢地走,静静地地仰望,它也跟着我,仿佛是我的,茫茫世界,只为我一人绽放。
“月亮走,我也走……”唱起那古老的歌谣。遥远的童年扑面而来。
童年,纯真的年代,那是金子般的岁月。夏天,有月亮的夜晚,祖母总是让我在房屋的周围,路口,找风。她在身后亦步亦趋,提着马扎相跟。在祖母的身边,总有享不尽的温柔之乡。如水的月色,漫上来,漫上来,凉风习习,月光里,祖母的目光里闪着浓浓的爱意。我依偎在她的身边,轻轻的挠着她的背。祖母的头发,在月色里,愈发的晶莹,透着亮。我悄悄拿出藏在口袋里的皮筋,在她的头上扎辫子玩。扯疼了祖母,她必定是一扇子打过来,一点也不疼,还有一阵风掠过,凉爽,温馨,惬意,乐得我合不拢嘴。母亲跟在身后,唱起了歌:月光光,照地上,亮汪汪,小伢你乖乖睡上床!静静的月光,一泻千里,偷看着这人间的甜蜜。
风,触动指尖的边缘,如轻纱漫过月色柔亮的光。我似喝下了美酒,对童年的回忆如痴如醉,祖母宠溺的关怀使我徜徉在幸福的摇篮中。如今,祖母留给我的,只剩下清晰的回忆,一桩桩,一件件,刻骨铭心。那种爱,是骨子里的,站在这样的月色里,我怀念着她,也只能用缅怀,才能报答满腔的爱。思念的痛,如潮水,翻滚着向我卷来,心,感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强烈地冲击。
在月下驻足,发痴。月明星稀,笼罩岁月的云烟,红尘里踏遍千山万水,只为缘聚缘散。都说,“天上一颗星,地上一个人”。祖母变成的又是哪一颗呢?今生,我们有缘成为亲人,我承接着祖母对我源源不断地爱,来日,我们还会相逢,因为我们都是有缘人,想到这里,站在月下的我,笑了。我将携带着恒古不变地爱,努力生活,无所畏惧,期待重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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